咸丰元年(1851)1月11日金田起义爆发,随后太平军转战桂、湘、鄂,就在太平军攻占武昌的消息传到北京后,在京报捐知县的唐炯决定携家眷回贵阳。
太平军
咸丰三年(1853)太平军攻入南京城,随即展开北伐,京师震荡。此时,黄辅辰在京候任山西,其子黄彭年任翰林院编修。黄辅辰在其《戴经堂日记》中记载了北京当时市面情况:“近又议商捐、铺税、钞币诸政……商贾恐由此受累,以歇业者,日或数家,或数十家,大小行店,一月之间,已数百家矣。”“同官纷纷出都”,黄辅辰也携家人辗转回到贵阳。
那知第二年即咸丰四年(1854),贵州汉、苗、回等各族农民揭竿而起,烽火遍地。回到贵阳的唐炯散家财招募乡勇,黄彭年亦与其父黄辅辰帮办团练。
咸丰五年(1855年)二月,郑珍到荔波任训导。起事苗民进攻荔波,知县蒋嘉谷病,郑珍率兵拒战,总算保全了荔波城。唐炯之父唐树义在湖北金口兵败,投江自杀。唐炯赶赴湖北将父亲的遗骸运回贵阳,安葬在贵阳城东。九月,郑珍辞去荔波训导之职,前来贵阳祭拜表叔唐树义,栖于唐炯待归草堂。
郑珍
比郑珍稍早,八月,莫友芝欲回独山省亲,因苗民攻陷平州司,只好半路返回到贵阳。唐炯听说莫友芝到贵阳,便邀住其待归草堂。此时,莫友芝六弟莫庭芝亦在贵阳教私塾。
莫友芝
就这样,在兵荒马乱中,几位在贵州近代史上排得上号的人物,阴差阳错,居然都聚集在贵阳了。
这年冬天,唐炯、黄彭年、郑珍、莫友芝、莫庭芝及郑珍子郑知同苦中作乐,时常相聚,诗酒唱和。郑珍在《集郘亭、芷升、鄂生、黄子寿彭年编修及同儿食,欣然有作》诗中写道:“才难圣所慨,会合尤难谙;喜此席上人,几尽坤西南。”才觉得难的是如孔子感慨“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”,更难的是聚集旧知;令人欣喜这些在席上的人,真是应了《易经》“坤卦”:“利西南得朋”。郑珍还在诗中逐一评价众人,他说莫友芝“书丛借小住,文献思独担”;黄彭年“摊书忘轩冕,穿穴如蠹蟫”;唐炯“唐四今端孝,尝险备苦甘”;莫芷升“不见止三时,莫六更出蓝”;而郑珍则自嘲:“各抱千秋想,对之我何堪;身心两衰落,理筹牛角钻;经年中风走,自缚真如蚕”。战乱危局中,郑珍逸想“安得武陵溪,桃花红映潭;放我及数君,东西对茅庵;农闲辄欵户,佳日还舁篮”,而现实又使他显得有些无奈“道泰会有时,聊云乐瓢甔”。
清代文人雅集图
他们还互相邀约历览贵阳名胜,赋诗记游,因时局动乱,未能畅怀,不时触景生情,所以郑珍《偕郘亭游东山》诗中写道“时危思古人,一杯何由遣”;在《偕郘亭、子寿游芙峰山,观王阳明先生大小二画像,四首》诗中写道“焚香礼阳明,中感复枨触”。莫友芝在《茞升弟生日,同人约为黔灵之游,雨阻,遂会饮贵山阳明祠下》诗中写道“诸君且辍经生业,细乞阳明六韬法”。不过,也有暂为忘忧的时刻,咸丰六年(1856)三月初八日,郑珍与唐炯、黄彭年等游芙峰山后,画了《游芙风山图》存于黄彭年处,上题七言长诗一首,有“春风吹衣上高楼,开筵即在楼上头;虽无二十五老者,座客尽是珊瑚钩”之句,座上虽然没有如孔子说的二十五位智慧长者,哪个不是文采斐然的经世之才。“俯视城郭销我忧,烟花十里烂不收”“卧看西山日将尽,碧云鸟去心悠悠”。
幸而还有赏心悦目的事,那就是品画赏帖。唐炯出示家藏书画若干,请他们品题,如《朱熹书武夷山诗横卷》《米元晖洛晴岁晚山水横卷》《苏东坡书马卷》《明唐子畏捕鱼图横卷》等。《米元晖洛晴岁晚山水横卷》郑珍题诗云:“虎儿笔力信有神,传家逼夺阿爹真”;《苏东坡书马卷》郑珍题诗云:“大峨仙人书家伯,天马行空不可勒”。黄辅辰将收藏的《沈石田怪松卷》及《题松树障子歌》大行书请郑珍和莫友芝题诗,郑珍题诗云:“黄山绝顶尧时松,死在文沈两秃翁;石田一扫根拔地,六十年始回生意”;莫友芝题诗云:“沧波澒洞乏羽翼,安得此松掷作双白虹,提尔陆剸水断烟尘空”。黄彭年也把自己所校《尔雅》《集韵》请郑珍、莫友芝题跋和诗。还有贵阳藏家请他们鉴别真伪,如刘卓枝所藏《元赵孟頫书天冠山诗横卷》,经莫友芝审定为真迹。
晚年唐炯
短暂的雅集,很快就要各奔东西了。冬末,莫友芝返回遵义。翌年,郑珍也回到遵义望山堂。莫庭芝仍留贵阳,郑知同坐馆唐炯家。之后,唐炯因功分发四川,黄彭年侍父赴山西冀宁道。虽互有书信往来,毕竟如杜甫诗所说:“人生不相见,动如参与商”。
(撰文:周胜)
来源:动静新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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