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任敏
年前体检时身体里发现一个小问题,医生说并无大碍,建议我观察。但我容不得沙,一直哽在心里,疫情好转后便去熟人推荐的一家私营医院找指定的医生处理。
没选择去大医院,是因为流程太繁琐,看个病得起早贪黑,耗得人心累。
开了些药,医生告知要做一周理疗,同时配合输液,卡里一下子就被划去了好几千。高价收费让我心里不爽,所以,对那个语音温柔、形态优雅的护士也没有好感。
她在我的腹部上敷上药膏,将理疗机调至我满意的温度,给我挂上吊瓶,告诉我这个过程会用去3个小时的时间。然后她又问我,这期间是愿意看手机还是愿意跟她聊天。
不想被打扰固然是我的权利,但我觉得放下手机是一种礼貌和修养,于是我选择了B。
她穿着护士服,戴着口罩,我也全程没有摘掉过口罩。她是讲故事的人,我是听众。我们互不相识,能够看见的,只是对方的一双眼睛。
她告诉我她已经52岁。凭额前展现的风光来看,她丹凤眼,柳叶眉,被挡住的部分应该也不难看。或者说,年轻时应该更好看。她说疫情期间好多医生护士被困在外地没回来,这里人手紧缺,她被临时急聘,刚来这个医院半个月,过了这个特殊时期她就要回到原来的岗位。
她说她的丈夫在10几年前就死了。说到这里时并没有引起我的兴趣,因为世上每天都有无数个这样的故事发生。她说后来她带着女儿又嫁了第二个男人,这个男人对她不好。她说她经济独立,从来没依靠过他,她有能力养活自己和女儿。
我适当地互动一下,说:不好过还不如自己过。
她说男方是朋友介绍的,比她大10岁,高大威猛,长相害人,他们很快就同居。
对方刚离婚不久,也有一个女儿平时随其母居住,偶尔插入父亲这边的生活一两天。她很用心地经营这段关系,经常买礼物博公主欢心。但是,当她的身份从“阿姨”升级到“妈”时,公主便把她的微信拉黑,从此不登门。
说到这里她无奈地笑了,我也笑了。
她原本是市某大医院的护士,她说自己平时辛辛苦苦上班,努力为女儿攒钱办嫁妆。后找的男人在政府工作,会摄影会写文章,虽然在经济上从没给过她任何帮助,但她还是安安分分地跟他过着日子。
后来,这个男人加入了一个夜跑团,旁边的莺莺燕燕一直不断,经常夜不归家,开始嫌弃她没有活力,不够漂亮。男人曾多次动手打她,他们之间的争吵已成为家常便饭。
我开始专注,说换作是我,早让他滚蛋!
她说顾忌太多,怕年迈的父母总为她的婚姻操心,也怕一把年纪了再离婚会给女婿家造成不好的印象。还有就是朋友劝她将就过,说找到谁都一样。她也想,跟她睡了10几年,啥也没图上,觉得太亏。反正他也是老头子了,再蹦跶两年就玩不起了。如果以后他先走,至少能分到一份财产。
她接着讲述自己后来如何智斗那些小三,说到精彩处,她的电话响了,我听出是个男性的声音。从对话内容来判断,她与那头的关系不寻常。挂电话时,她让对方到医院来接她一起下班。
她直言不讳地告诉我说是她的“小偏偏”打来的。虽然口罩挡着她的面部,但我好似看见了一张狡黠的笑脸。那个带着贬义色彩的称谓分明背弃了道德,而我确定自己的内心此时是纵容的,甚至为此振作了精神,我仿佛已嗅到一个苦难角色的逆转。
她说忍辱负重好多年,老头子终于退休了。一退休,莲花白就渐渐收心了,变得开始害怕失去她,开始为她做饭,加班时还会去接她。以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开始慷慨地给她买首饰,最后连银行卡也交给了她。
但是老头子洗心革面之前,她已经有“小偏偏”了。她说“小偏偏”是闺蜜介绍给她解闷的,比她小一岁,专做政府工程,有别墅有豪车。她说“小偏偏”的年龄比他丈母娘还大,身边不缺年轻女人,但那些小鲜肉都很肤浅。
十年磨一剑,她说对付男人她已经有了方法。“小偏偏”在精神上特别依赖她,许诺今年结完账后在碧桂园给她买套房作为幽会地点。她说她以后要将那套房作为礼物留给她即将出生的外甥。
她说你看社会多混乱,人生多复杂。听到这里,吊瓶里的药滴完了。
(责任编辑:刘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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