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谭继贤:悼忆师兄张家才
贵州文化网 发表于:2020-12-17 23:38:30 来源:贵州文化网 作者:谭继贤 点击: 评论:0

       家才师兄“走”了有一些时日了,内心却似乎迟迟不愿承认这是事实。

       一个好说好笑,性格豪爽,走到哪里就把欢快气氛带到那里的人,说没有就没有了,真让人有些一时半会接受不了。虽说生老病死乃是人生的必然规律。

      家才师兄享寿七十有二,算不上是早夭,前人就曾经有过“人生七十古来稀”的说道。但从现在人们的寿源标准来说:“六十不稀奇,七十小弟弟”,“走”在这个年龄段上,还是很有些令人惋惜和遗憾的。

       不是那曾经的,可恶的有欠考虑的用药不当,有损了免疫力,埋下隐患,家才师兄大概是不应该“走”得如此匆匆的罢。要知道,“走”的二十来天前,可是他自己行走到医院求治的,更要知道的是,在当年我们一道进厂当学徒工的几十号师兄弟中,他的身体素质绝对是可以排在前五名之内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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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家才几年前,每到冬天,便出现大叶性肺炎症状,经治疗疗养后情况有所好转。不料前年底,突发类风湿病,大约医者想尽快见到效果吧,出发点不可谓不好,治疗用药上却有损了免疫力,一遇风寒感冒,便极易出现险情,这次终于没有挺得过来••••••

        在家才住院期间,除随时关注着师兄弟微信群,并与仍在一厂的师弟朱通元约好了,如家才真有什么三长两短,便一同赶回家乡去。现在高铁开通,方便快捷。

        不料,突接所参加的一个文艺团体的参会紧急通知,计算了一下时间,大约是错得开的,再说,也还存有家才可以转危为安的念头。谁想,时间偏偏卡在了家才“走”的节骨眼上。这边,人家已经一切安排好,实在不便推脱,于是,终于没有能去送上家才最后一程。

        与家才是同年进厂的师兄弟,都是民国三十六年生人,他大我月份。

        51年前的11月3日,是个阴晦有雨的天气,位于清镇县在建的贵州有机化工厂在遵义市招收的47名男女学徒工,带着欢快,怀着希望,汇聚在遵义市服务大楼门前。上午9点来钟时,回应着招工师傅的点名声,大家纷纷登上路边的一辆外国产“克洛沙”大卡车上(有几位女生乘坐火车),人,背包等等混装一车,告别家乡,告别送行亲友,驶往大家一无所知的清镇地界。

        那时公路逼窄,险道极多,经六七个小时的颠簸,于当日下午4点来钟,风雨大作中抵达厂里称之为“半工半读”的两栋并列的二层砖混小楼前。有先期而到的其他地方来的学徒工,正值课间休息,在他们的议论和好奇注视下,我们抖落雨水,掀开篷布,急急下车,分别住进二楼临时辟为男女生宿舍的大教室里,汇入学徒工群体中,从此开启了我们的人生之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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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住的大通铺,热闹,每天的谈笑打趣中,总少不了家才的表现。

        男生中,家才当时算是高文化的,读过遵义农校,正牌“文革”前就相当于高中的。能与他匹敌的大约只有朱通元师弟了,遵义二中高一肄业。

       文化高,学习不吃力,吸收知识快,也看得远,自然显示出能力,他们后来的生活轨迹,也充分体现出这些方面优势。这是后话了。

        开初是边学习,边劳动,搞基建。不少厂房都是我们参与建设的,包括我们所在的七号车间,是大家与稍后进厂的六八年退伍兵们,在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凉地带——当地村民称之为孙家麻窝”——破土开工的。好在都是做过临工下过力的,担抬挖垒样样不陌生,有把力气,自然干起活来也还谈得上得心应手。

         记得在修建机修车间时,家才与师弟彭经纬打伙抬砖,是那种老式红砖,六七斤重一块,他俩一次竟能抬上三十来快,踩着闪闪悠悠的跳板往上送给砌砖的师傅,一天下来,仍然嘻哈打笑,谈笑如常。

         那时常听家才叫人“闯三”,大约就是我们遵义话爱说爱动,有股冲气的意思吧。当时我厂统称“九化公司”,不论是生产准备的甲方还是搞基建的乙方。一些带着我们干活的乙方青工,与我们年岁相差不大,也很乐于与家才来往,也不知他们懂了意思没有,也操着东北话跟着“闯三、闯三”的和我们互相称呼着,那语调,那神情,常常令人大笑不止,充满了和谐气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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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在“半工半读”住了大约有七八个月光景,便搬进了厂里抢修出来的又一栋独身大楼,按照当年的时髦命名,叫“红三楼”。我与家才及另几位师兄弟同住一室,82号,上下铺,八个人,他住靠门下铺,我住靠窗上铺,虽则拥挤,却也热闹。夏天,出门就是中八农场漫山遍野的桃树,挂果成熟时节,便不免约上三五个师兄弟,趁着夜色去干过“跳顶懂”(偷摘水果)的勾当,被看守人发现,一声断喝,落荒而逃的情况颇不少见。冬天则偷来铁炉子,煤块、焦炭,砍来菜心心,人烤得个“二面黄”,嘴吃得个辣乎乎,与窗子外的寒冷气候隔绝得开开的。后来,有了怕惧之心,自自然然便也收敛了这之类的恶作剧。

        不久,大家就分头外出实习去了。家才所属的树脂工段先走,一部分去上海桃浦化工厂,一部分是去辽宁锦西化工厂,家才是去的锦西。我所属的薄膜工段,是去的上海塑料研究所。等到大家再见面时,已经是一年多以后。他们先回,我则在上海呆了一年又一个月,与五六个师兄弟应上海方师傅的要求,留下帮了他们几个月的忙。其间,与先回的师兄弟师姐妹们不时有着书信往来,帮他们带买了不少当时贵州所没有或者紧缺的东西。

        回厂见着家才,感觉他越发春风满面,文化和能力在学习和工作中得到了强势体现,俨然成了车间的骨干之一。爱情上也大有收获,与同去锦西的师妹章达荣成了一对令人羡慕的恋人。

        拿现在的话来说,当年的家才绝对算得上是“帅哥”一枚,而达荣也绝对称得上是“靓妹”,真可谓是郎才女貌,般般配配。用我们遵义当年曾经流行过的一句话来形容:伙子是“舵起的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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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记得当年进厂时的章达荣师妹,好长相配着一对在腰上甩来甩去的长辫子。住在“半工半读”之时,与各路来的师兄弟师姐妹们尚不熟悉,常被他们称为“那个遵义来的大辫子”,很是让一些年长师兄有些“想入非非”。

        别看她外表一副小女子样,其实也是个“蛮得”的那家人。与同来的其她师姐妹一样,工作学习上拿得起,放得下,劳动干力气活方面也是不输人的。初中毕业后便参加了在遵义市由高初中毕业生组成的“学生队”,接触了不少的体力活。因此,对入厂时的基建劳动,既不陌生,也还适应。

        听师姐妹笑谈过发生在她生活中的一件事,不禁感叹:如此的得行能干,在过去的女性中不算多见,现在的女生中,恐怕更是不可想象的吧。

        在生他们的老二时,正在上班的达荣感到了阵痛来临,于是赶紧回家,煮了几个荷包蛋吃了,便夹着小被条和尿片之类的,一个人从从容容去了职工医院。等到忙完工作的家才赶往医院,包裹成筒筒的白胖儿子已然舔口舔嘴,眼睁眼闭的睡在母亲身边了••••••

       家才是在七一年初结婚的,记得当年我也是送亲队伍中的一员。捧着东西,从新城杨家巷章达荣家,一行人招摇过市,步行到豆芽湾家才家,走了个通城,少说得有五六里路吧。

        随后不久,他们就搬出了独身楼,住进了当年来厂“支左”的军宣队曾经住过的一排小平房中的一间。那时厂里住房紧张,能分得这么一间大约十来平米的住所,已是令人够感幸运和温馨的了。隔得不远,也还不时走动着,他们的邻居都是一道来的师兄弟姐妹,因此,去他们那里“混吃混喝”的时候也是有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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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当年在遵义谈了个女朋友,七二年五一节来厂里玩了两天,得到了家才的盛情接待。那时他们还没有孩子,喜欢捕鱼撈虾打雀子的家才,似乎烹饪上也还不错,让“女朋友”品尝到了他满带师兄弟情义的美餐。她回遵义后来信,特别要我向家才两口表示了谢意。

        我结婚晚了家才五年,他送了我十五元钱。这在当时绝对算得上是份“厚礼”,抵得上现今的五六百元。

       当时我们都是二级工,月工资四十四块零伍角,这份礼,

       他十一二天的工资呢。那时结婚送礼,一个洗脸盆或者小锑锅,要么一对枕巾之类的,就算不错了,我所在的工段,集体买了个大水壶送我。如果送钱的话,也就是两块钱,送上伍元的,已经是感情相当可以的了。

        章达荣是先调回家乡遵义市的,时间大约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后期。家才那时在厂供销公司工作,经常出差跑外面,随同主管副厂长或者经理等等。他诙谐的性格,旷达、豪爽的处世为人,更主要的是体现出的工作能力和取得的业绩,都使业务部门与主管领导极为满意,干得有声有色,风生水起。领导们就一再的挽留他,要他留下来就在厂里干,并且承诺说可以把爱人再调回厂里,安排个包他满意的部门。

       家才对此自然是有过犹豫的,但到底还是归乡心切的念头占了上风。

       家才供职的单位是遵义教育局。性格摆在那儿,文化摆在那儿,更主要的是能力摆在那儿,自然是走哪里发光闪亮在那里,不久就坐上了主任的位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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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曾经的一介普通工人,能在文化人集中的地方立住脚,已属不易,更能升入管理层次,将人际关系处理得如鱼似水、本职工作干得有声有色,家才的“领导艺术”,足见一斑。

       我的大舅,一个老教育工作者,退休前为遵义二中教师,曾经当过达荣的班主任老师,同住在教职员工住宅区,相隔不远。老人家因家庭成分“不好”,曾经经受过不少磨难,对世事人情了解很透,对人际关系看得很淡,谈起家才却也是赞不绝口。说:张家才这个人好,有意思······

       家才见着我大舅,也常常“大母舅、大母舅”的笑称他,我那八旬开外的大舅则眉开眼笑的,场面自然、亲切极了。

       其实,家才的领导能力,进厂不久就体现出来了。车间主任委他为“头”,车间弟兄们也乐于认他是“头”,外出实习为领队之一,车间生产也是跑不脱值班长、工段长之类的骨干位置,跑供销时也往往独当着一面。倘若继续在厂里干的话,在这中央大企业里当上个把处级干部,应该是没有多少悬念的。

       对照家才,我辈这样的人,算得上是没有进步或者是蜗牛似的进步罢。

       在车间当了十八年的化工操作工,连个班长、组长都没有混到过,最大的职务是“氧化岗位主操作工”。

      “混”了个电大文凭调出车间后,也不过是干了个普通的厂办秘书。

       还是后来朱通元师弟当了行政福利处处长,调去他那里,当了个“处工会主席”,虽说是“地方粮票”,到底成了“处中层班子成员”,享有了专门的办公室。

       还是大师兄罗富荣当了厂级领导,承蒙他提携,当了个正儿八经的科级干部。真正应了我们遵义家乡话所说的那样:“朝中有人好做官,煤厂有人好去担”。

        到底年纪上来了,好景不长,“官瘾”过了不过七八个月,便“退居二线”了。不过到底接受过“皇封”,通过“党政联席会议”讨论定夺的。

        扯得有些远了。

        家才调离后,接触见面就稀疏了许多,但他在对待师兄弟姐妹的情分上,照样还是浓厚不减,对调回遵义的如此,对仍旧留在厂里的也仍然如此。包括曾经同在车间工作过的其他遵义籍老乡。

        调回遵义的“刘老兵”(天寿),行止有些散漫,极为喜爱杯中之物,家才总是劝诫他,帮助他。后“老兵”不幸病故,家才与在遵师兄弟姐妹进行奔走,给予了后事料理。

        在厂的胡元德师弟不幸与2009年病故,家才与彭元明、彭经纬等师弟亲来厂里送别。他和经纬更是呆了两天,一直送元德上山,入土为安,方才离去。

         对故去的人如此,对生病的人,家才亦是情意殷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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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 调回遵义的六八年退伍兵张忠义,患过老年常见病,虽说恢复不错,似乎在饮酒上也没有受到多大影响,但每当聚会,家才差不多都要提醒他,甚至控制他的酒量,以致连忠义的老伴都表示:只要有张家才在,我就不担心。

        师姐马福华生病做手术,家才等几位调遵师兄弟,闻讯赶来贵阳医学院探视。那时,可没有什么“高铁”,便是坐快车,也得轰隆轰隆好几个小时呢。

       当然,情感交流是相互的、双向的。在家才重病、弥留、离世期间,在遵,在外的师兄弟姐妹进行了探视、关切、送别。吴传敏师姐更是多方张罗。富荣大师兄带着福华师姐的期望和情意,专程从海南赶赴遵义,逗留了好几天。家才的一些近况,还是听他告知的。

        家才是重情的,却也是“记仇”的。

        他的母亲过世时,我与富荣、周登华等师兄弟闻知赴遵对老人家进行了吊唁,这自然是应尽之礼义。

        后我姑妈过世,因为由她老人家抚养成人,养母子关系,实际等同于自己的母亲。奔丧之际,想到大家都忙于奔波生计等等,便对在厂的师兄弟——包括富荣大师兄,以及调回遵义的师兄弟,一概都没有惊动。

        后不久,家才大约从我大舅那里得知了此事吧,大不了然。对其他师兄弟,甚至当着我的面,都板着面孔指责我“不落教”(不够意思之意)。

       作为“报复”,在他们的女儿小梅结婚之时,家才他就硬是不通知我,以致厂里去参加婚礼的师兄弟或他的我也熟悉的朋友,对我的缺席都有些奇怪,弄得我很有些觉得没“面子”。

       当然,逮着机会,我对家才亦是进行了“回击”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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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一次,大家聚在一起,谈及了此事,我便做出付一本正经的样子给他作了“辩解”:人家张家才是为我着想,想到我生活困难······

       到底是多年的师兄弟,彼此的思想感情是相通的。如此的“你来我往”,算是对彼此的“不落教”作了“对除”,一笑 之中化解了不快。

       不过,家才对别人的“困难”,的的确确是能够设身处地着想的。

       记得有一年,回遵的师兄弟姐妹们来厂欢聚,在厂的师兄弟纷纷尽了地主之谊。富荣、元德、祥煜、播生、冷条等都做东作了竭诚招待。

       我自然也尽上了一份心意。面对两桌显挤,三桌却松的状况,家才竟然给我做了主:“就两桌嘛,加几个凳子挤一挤就可以了。”硬是给我省了一桌开销。

       他知道我当时的情况。

       因为违反了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,手续不到家便生下了老二,不免精神上经济上都受到了惩罚,所谓“又遭雷打又遭火烧”,呆的单位又都是“清水衙门”,好长时间没有缓过劲来,当然,必须的为人处世方面还是不成问题的。但,由此足见了家才对人的体贴和暖心。

       2012年国庆节期间回遵义玩,去看望我大舅之际,晚上去了家才家,他正从铜仁钓鱼回来不久。硬要请我第二天中午吃饭,并立即电话通知了好些师兄弟姐妹和昔日在车间共事的遵义老乡,于次日中午丰丰盛盛、济济一堂在遵义育新小学附近一酒家,欢会了一番。好几位自调回遵义后,三十多年才得以再次见面,不免感慨良多,快乐多多。晚饭,又由经纬夫妇做东,在另一酒家一醉而休。家才也一直陪同,玩到华灯初上,方才作别各自回家。

        2017年,为我们六七年学徒工进厂五十周年,省里各处不少师兄弟汇聚厂里,隆重庆祝。好些清镇、贵阳的师兄弟对家才印象深刻,打听他,希望他能参加。见从遵义市赶来的人没有他,不免有些失望。

        这之前,曾与家才联系的,他似乎犹豫过,后来还是表示说:算了,我就不来了。

        现在回想,大约是久受病魔折磨,已然有些提不起兴趣了吧。唉!

        时光一逝永不回,往事只能回味······

        家才师兄,走好,莫愁前路无知己!“那边”没有病痛,却也有亲朋好友,师兄弟姐妹,依然热闹,不寂寞。(作者:谭继贤)

       人生如梦,一樽还酹江月。

 2019年3月28日

(责任编辑:刘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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